[G]切爆切／入春

#十傑設定

#祝我自己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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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開始融了，金髮青年的長靴踩過泥濘的河岸，往上游走去。日照從抽出新芽的枝梢間穿透而下，他紅色的目光輕輕掃過眼前的景色，看見鹿的腳印，山豬的糞便，野兔嗖地一聲蹬進樹叢，飛鳥啁啾從他頭上盤旋而過，氣溫回暖，山林的生機復甦，他的龍也要回來了。

　　勝己背著弓，腰間繫著剛剛保養完的大刀，輕巧地躍過一條小溪，察覺自己的心情很不錯。清晨的霧很濃，白天的天氣會很好，他的龍這次不會錯過這座山頭了。

　　自從那年找到了龍群，他們每年都會在冬末初春的時節分別幾週，讓銳兒郎有機會在龍的社群中生活和學習。第一年要分別時銳兒郎悶著一張臉，尾巴在地上拍呀拍，什麼賭氣的話都說過了。勝己丟了根柴火進火堆，盡可能平淡地說，我不在了以後，你總是要有地方去的。

　　勝己要這樣說，我就不去了。銳兒郎的聲音變得扁扁的，雙手環抱著膝蓋，視線盯著火焰的邊緣，眉頭緊蹙。已經有好幾個日夜，他們的對話都只維持在最低限度的需求，勝己很想發火，還是沉住氣，將耳骨上的耳環拆下，親自別在龍人溫暖的耳垂上。青年的手指拂過他柔軟的臉頰，裝作沒有看見對方泫然欲泣的神色。

　　銳兒郎在清晨時分展翅啟程，幾個星期後，金髮的青年下意識地仰頭，看見那雙深紅的龍翼在蔚藍色的空中上下拍動，熟悉的模樣隨之越來越清晰。那是他的龍。勝己感覺到有什麼在胸口膨脹，需要深深吸氣，才能不讓那些情緒往鼻腔湧去。他當然也是逞強，但他是下定決心成為龍人伴侶的人，就不會逃避自己該負的責任。

　　勝己聽見翅膀在遼闊的空中撲動的聲響，抬起頭，目光迅速聚焦在遠方的紅點。他感覺到腎上腺素的分泌，加快了腳步，往他們約定的地點走去。

　　「勝己！」

　　他看見他的龍在凹谷上方盤旋，身側垂掛著數個巨大的布袋，每一次拍動那雙羽翼就掀起一陣陣風，將他的披風吹得向後揚起。他小跑步奔向他的龍，手都還沒碰到龍鱗，龍的吻部就湊了過來，往他身上蹭。「好想你。」龍的聲音隆隆地從喉間響起，迴盪在凹谷間，勝己伸手為他解開那些固定用的繩索，布袋落下來，南方的鮮花和瓜果便灑落在地，散發陣陣香氣。所有的繩索都解開了，龍便愉快地抖了兩下翅膀舒展身體，青年用手掌撫上龍的雙眼之間，看見他瞇起眼，尾巴晃動，下一瞬間，就被人類的溫度抱了個滿懷。

　　「好想你。」銳兒郎說，刺人的紅髮蹭在他頸間，溫度和氣味親密地貼進他的感官。勝己閉上眼，手臂環過銳兒郎的身體，緊緊地回應了那個擁抱。

　　每一年，在龍離開以後，勝己便在冬季最後的時光裡獨自整理屋舍，打磨刀具，為弓換弦，準備陷阱的材料。少了銳兒郎，晚間他得多蓋一條毛毯，只需要煮一人份的餐食，走在林道上的腳步顯得格外響亮。山林安靜，所有的感受都被放大，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即使是熟悉的地點，也彷彿特別遙遠。勝己還是要求自己每天巡山，花很多時間步行，經過那些曾經是兩個人一起走過的路徑，而當身體逐漸重新習慣獨處的節奏，漸漸在那樣的規律中完成龍可能不會再回來的心理準備時，銳兒郎便會隨著春天的氣息一同回到山裡來。

　　勝己看著銳兒郎轉身一樣一樣地將東西從布袋裡拿出來，背上的脊骨微微隆起，讓他想起趴伏在龍背上時的親密。他的龍個性好又討喜，只要能夠認識他，幾乎沒有人不會喜歡上銳兒郎，結果就是這樣，到任何地方都能夠從見過的沒見過的人們那裡收獲各式各樣的禮物回來。

　　紅髮的龍人喊他，勝己便走過去，蹲下身伸手和銳兒郎一起撫過那張漂亮的織毯，那些上好的皮革和布料，貴重的金屬，香料和種子，還有他在銳兒郎啟程時唯一提出過的要求──書籍。勝己一本一本地檢視，珍而重之地用手指撫過封面和紙張。龍在他身旁安靜地等著，等到他轉頭給他親吻，並和他道謝。

　　「等一下嘛。」銳兒郎撒嬌般地說，在他要抽身離開時握住了他的雙肩，輕輕將他拉回那個距離裡。勝己從善如流地閉上眼，讓他們的雙唇交纏，感覺龍比較長的舌頭探進口腔，舔過自己的上顎，尖銳的龍牙碰在他的嘴唇上引起淺淺的疼痛。薄陽灑在他們身上，吹過來的風仍是冷的，銳兒郎在勝己打了個顫時伸手將他抱進懷裡，他感覺到龍人的心臟撲通撲痛地跳著，手指勾纏著銳兒郎頸項上紅色的細髮，問他餓了嗎。

　　有了銳兒郎的幫忙，廚房的工作進行得很快。勝己將前一晚燉好的肉湯加熱，切下幾片硬麵包和奶油，動兩下湯匙就忍不住盯著銳兒郎鼓鼓的臉頰和不斷滑動的喉嚨看。壁爐裡的火焰熊熊地燃燒，溫暖了整棟屋子。飽餐了一頓，銳兒郎在壁爐前打起盹，最終仍然不敵旅行的疲倦，蜷著身子沉沉睡去。

　　勝己找來薄毯為他披上，便再次推門走向戶外。他將銳兒郎帶回來的物產分門別類，能夠保存的就一一儲放進房屋右翼的儲藏室，禮物就暫時堆放在進門空曠的角落。他花了一些時間找出容器，將花朵分別安置在屋裡各個角落，將書一本一本上架到書櫃上時銳兒郎醒了，從背後抱住他，呼吸還是剛剛清醒過來的沉降，溫暖的龍息在耳邊有些騷癢。銳兒郎剛回來這一天的肢體接觸總是比平時要更為頻繁，但勝己並不討厭。龍吻他的後頸，請他陪他去林裡走一走。

　　天色已經漸漸變暗，他們說好走到最近的溪邊就折返。銳兒郎的腳步輕快，躍過倒塌的樹幹和滾落的石塊，耳朵豎著，手指撫過乾燥的樹皮和濕潤的岩壁。有龍的山是受到庇佑的山。勝己每次看見他這個樣子，就會想起年老智者的感嘆，說人類的壽命短，遺忘得很快，也不懂得珍惜重要的事物。勝己想起自己斬斷銳兒郎頸項上鎖鏈時的憤怒，實在不能再更同意對方了。

　　「勝己每天都有來。」銳兒郎停在他們約定好的溪邊，在他走近時笑著說，「山很高興。」金髮的青年聳聳肩，問他要回去了嗎，紅髮的龍人便點點頭，牽起他的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銳兒郎在家，就不需要篝火驅趕夜行性的野獸了。進了家門後銳兒郎也顯得不想要勝己再離開視線，在他身後跟進跟出。晚餐後他們合力將那條地毯鋪好了，雙雙倒在上頭，肩膀碰著肩膀。勝己的視線落在窗沿，安靜地聽龍人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一趟旅行的見聞，身上遠行的氣味已經逐漸散去。

　　「勝己。」銳兒郎喊他，勝己便將視線轉過去，看見他的龍火紅色眼睛裡的閃爍的光，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像他第一次嘗試要飛時那樣。他沒有出聲，手指摸索著，碰到了銳兒郎的手背，讓他知道他在這裡。

　　「明年跟我一起去好嗎？」銳兒郎的語氣很輕，眼神卻很堅定，手掌覆到他的手上，「以我伴侶的身份。」

　　火光將銳兒郎柔軟的側臉照得發亮，燃燒的炭焦味間有鮮花的香氣，龍人的體溫貼在他的手背上。勝己瞇起了眼，感覺到一股暖流悄悄湧現，融化了一整個冬天的寒冷和孤寂，正緩緩將他包圍。

　　他揚起笑，在唇齒的交纏間對他說好。

Fin.